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畫驢臉蛋糕圖片

發布時間: 2024-07-03 05:17:40

A. 老舍的好文

宗 月 大 師

在我小的時候,我因家貧而身體很弱。我九歲才入學。因家貧體弱,母親有時
候想教我去上學,又怕我受人家的男侮,更因交不上學費,所以一直到九歲我還不
識一個字。說不定,我會一輩子也得不到讀書的機會。因為母親雖然知道讀書的重
要,可是每月間三四吊錢的學費,實在讓她為難。母親是最喜臉面的人。她遲疑不
決,光陰又不等待著任何人,荒來荒去,我也許就長到十多歲了。一個十多歲的貧
而不識字的孩子,很自然的去做個小買賣——弄個小筐,賣些花生、煮豌豆、或櫻
什麼的。要不然就是去學徒。母親很愛我,但是假若我能去做學徒,或提籃沿街
賣櫻桃而每天賺幾百錢,她或者就不會堅決的反對。窮困比愛心更有力量。
有一天劉大叔偶然的來了。我說「偶然的」,因為他不常來看我們。他是個極
富的人,盡管他心中並無貧富之別,可是他的財富使他終日不得閑,幾乎沒有工夫
來看窮朋友。一進門,他看見了我。「孩子幾歲了?上學沒有?」他問我的母親。
他的聲音是那麼洪亮,(在酒後,他常以學喊俞振庭的《金錢豹》自傲)他的衣服
是那麼華麗,他的眼是那麼亮,他的臉和手是那麼白嫩肥胖,使我感到我大概是犯
了什麼罪。我們的小屋,破桌凳,土炕,幾乎禁不住他的聲音的震動。等我母親回
答完,劉大叔馬上決定:「明天早上我來,帶他上學,學錢、書籍,大姐你都不必
管!」我的心跳起多高,誰知道上學是怎麼一回事呢!
第二天,我像一條不體面的小狗似的,隨著這位闊人去入學。學校是一家改良
私塾,在離我的家有半里多地的一座道士廟里。廟不甚大,而充滿了各種氣味:一
進山門先有一股大煙味,緊跟著便是糖精味,(有一家熬製糖球糖塊的作坊)再往
里,是廁所味,與別的臭味。學校是在大殿里,大殿兩旁的小屋住著道士,和道士
的家眷。大殿里很黑、很冷。神像都用黃布擋著,供桌上擺著孔聖人的牌位。學生
都面朝西坐著,一共有三十來人。西牆上有一塊黑板——這是「改良」私塾。老師
姓李,一位極死板而極有愛心的中年人。劉大叔和李老師「嚷」了一頓,而後教我
拜聖人及老師。老師給了我一本《地球韻言》和一本《三字經》。我於是,就變成
了學生。
自從做了學生以後,我時常的到劉大叔的家中去。他的宅子有兩個大院子,院
中幾十間房屋都是出廊的。院後,還有一座相當大的花園。宅子的左右前後全是他
的房屋,若是把那些房子齊齊的排起來,可以佔半條大街。此外,他還有幾處鋪店。
每逢我去,他必招呼我吃飯,或給我一些我沒有看見過的點心。他絕不以我為一個
苦孩子而冷淡我,他是闊大爺,但是他不以富傲人。
在我由私塾轉入公立學校去的時候,劉大叔又來幫忙。這時候,他的財產已大
半出了手。他是闊大爺,他只懂得花錢,而不知道計算。人們吃他,他甘心教他們
吃;人們騙他,他付之一笑。他的財產有一部分是賣掉的,也有一部分人騙了去的,
他不管;他的笑聲照舊是洪亮的。
到我在中學畢業的時候,他已一貧如洗,什麼財產也沒有了,只剩了那個後花
園。不過,在這個時候,假若他肯用用心思,去調整他的產業,他還能有辦法教自
己豐衣足食,因為他的好多財產是被人家騙了去的。可是,他不肯去請律師,貧與
富在他心中是完全一樣的,假若在這時候,他要是不再隨便花錢,他至少可以保住
那座花園,和城外的地產。可是,他好善。盡管他自己的兒女受著飢寒,盡管他自
己受盡折磨,他還是去辦貧兒學校,粥廠,等等慈善事業。他忘了自己。就是在這
個時候,我和他過往的最密。他辦貧兒學校我去做義務教師。他施捨糧米,我去幫
忙調查及散放。在我的心裡,我很明白:放糧放錢不過只是延長貧民的受苦難的日
期,而不足以阻攔住死亡。但是,看劉大叔那麼熱心,那麼真誠,我就顧不得和他
辯論,而只好也出點力了,即使我和他辯論,我也不會得勝,人情是往往能戰敗理
智的。 在我出國以前,劉大叔的兒子死了。而後,他的花園也出了手。他入廟
為僧,夫人與小姐入庵為尼,由他的性格來說,他似乎勢必走入避世學禪的一途。
但是由他的生活習慣上來說,大家總以為他不過能念念經,布施布施僧道而已,而
絕對不會受戒出家。他居然出了家,在以前,他吃的是山珍海味,穿的是綾羅綢緞,
他也嫖也賭。
現在,他每日一餐入秋還穿著件夏佈道袍。這樣苦修,他的臉上還是紅紅的,笑聲
還是洪亮的。對佛學,他有多麼深的認識,我不敢說。我卻真知道他是個好和尚,
他知道一點便去作一點,能作一點便作一點。他的學問也許不高,但是他所知道的
都能見諸實行。
出家以後,他不久就做了一座大寺的方丈。可是沒有好久就被驅除出來。他是
要做真和尚,所以他不借變賣廟產去救濟苦人。廟里不要這種方丈。一般的說,方
丈的責任是要擴充廟產,而不是救苦救難的。離開大寺,他到一座沒有任何產業的
廟里做方丈。他自己既沒有錢,他還須天天為僧眾們找到齋吃,同時,他還舉辦粥
廠等等慈善事業。他窮,他忙,他每日只進一頓簡單的素餐,可是他的笑聲還是那
么洪亮。他的廟里不應佛事,趕到有人來請,他便領著僧眾給人家去唪真經,不要
報酬。他整天不在廟里,但是他並沒忘了修持;他持戒越來越嚴,對經義也深有所
獲。他白天在各處籌錢辦事,晚間在小室里作工夫。誰見到這位破和尚也不曾想到
他曾是個在金子里長起來的闊大爺。
去年,有一天他正給一位圓寂了的和尚念經,他忽然閉上了眼,就坐化了。火
葬後,人們在他的身上發現許多舍利。
沒有他,我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入學讀書。沒有他,我也許永遠想不起幫助別人
有什麼樂趣與意義。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?我不知道,但是,我的確相信他的居心
與言行是與佛相近似的。我在精神上物質上都受過他的好處,現在我的確願意他真
的成了佛,並且盼望他以佛心引領我向善,正像在三十五年前,他拉著我去入私塾
那樣!
他是宗月大師。

取 錢

我告訴你,二哥,中國人是偉大的。就拿銀行說吧,二哥,中國最小的銀行也
比外國的好,不冤你。你看,二哥,昨兒個我還在銀行里睡了一大覺。這個我告訴
你,二哥,在外國銀行里就做不到。
那年我上外國,你不是說我隨了洋鬼子嗎?二哥,你真有先見之明。還是拿銀
行說吧,我親眼見,洋鬼子再學一百年也趕不上中國人。洋鬼子不夠派。好比這么
說吧,二哥,我在外國拿著張十鎊錢的支票去兌現錢。一進銀行的門,就是櫃台,
櫃台上沒有亮亮的黃銅欄桿,也沒有大小的銅牌。二哥你看,這和油鹽店有什麼分
別?不夠派兒。再說人吧,櫃台里站著好幾個,都那麼光梳頭,凈洗臉的,臉上還
笑著;這多下賤!把支票交給他們誰也行,誰也是先問你早安或午安;太不夠派兒
了!拿過支票就那麼看一眼,緊跟著就問:「怎麼拿?先生!」還是笑著。哪道買賣
人呢?!叫「先生」還不夠,必得還笑,洋鬼子脾氣!我就說了,二哥:「四個一
鎊的單張,五鎊的一張,一鎊零的;零的要票子和錢兩樣要按理說,二哥,十鎊錢
要這一套羅哩羅嗦,你討厭不,假若二哥你是銀行的伙計?你猜怎麼樣,二哥,洋
鬼子笑得更下賤了,好像這樣麻煩是應當應分,喝,登時從櫃台下面抽出簿子來,
刷刷的就寫;寫完,又一伸手,錢是錢,票於是票子,沒有一眨眼的工夫,都給我
數出來了;緊跟著便是:「請點一點,先生!」又是一大「先生」,下賤,不懂得買
賣規矩!點完了錢,我反倒愣住了,好像忘了點什麼,對了,我並沒忘了什麼,
是奇怪洋鬼子幹事——況且是堂堂的大銀行——為什麼這樣快?趕喪哪?真他媽
的!
二哥,還是中國的銀行,多麼有派兒!我不是說昨兒個去取錢嗎?早八點就去
了,因為現在天兒熱,銀行八點就開門;抓個早兒,省得大晌午的勞動人家;咱們
事事都得留個心眼,人家有個伺候得著與伺候不著,不是嗎?到了銀行,人家真開
了門,我就心裡說,二哥:大熱的天,說什麼時候開門就什麼時候開門,真叫不容
易。其實人家要楞不開一天,不是誰也管不了嗎?一邊贊嘆,我一邊就往裡走。喝,
大電扇忽忽的吹著,人家已經都各按部位坐得穩穩當當,吸著煙卷,按著鈴要茶水,
太好了,活像一群皇上,太夠派兒了。我一看,就不好意思過去,大熱的天,不叫
人家多歇會兒,未免有點不知好歹。可是我到底過去了,二哥,因為怕人家把我攆
出去;人家看我像沒事的,還不攆出來么?人家是銀行,又不是茶館,可以隨便出
入。我就過去了,極慢的把支票放在櫃台上。沒人搭理我,當然的。有一位看了我
一眼,我很高興;大熱的天,看我一眼,不容易。二哥,我一過去就預備好了:先
用左腿金雞獨立的站著,為是站乏了好換腿。左腿立了有十分鍾,我很高興我的腿
確是有了勁。支持到十二分鍾舉不能不換腿了,於是就來個右金雞獨立。右腿也不
弱,我更高興了,晦,爽性來個猴啃桃吧,我就頭朝下,順著櫃台倒站了幾分鍾。
翻過身來,大家還沒動靜,我又翻了十來個跟頭,打了些旋風腳。剛站穩了,過來
一位;心裡說:我還沒練兩套拳呢:這么快?那位先生敢情是過來吐口痰,我補上
了兩套拳。拳練完了,我出了點汗,很痛快。又站了會兒,一邊喘氣,一邊欣賞大
家的派頭——真穩!很想給他們喝個彩。八點四十分,過來一位,臉上要下雨,眉
毛上滿是黑雲,看了我一眼,我很難過,大熱的天,來給人家添麻煩。他看了支票
一眼,又看了我一眼,好像斷定我和支票像親哥兒倆不像。我很想把腦門子上簽個
字。他連大氣沒出把支票拿了走,扔給我一面小銅牌。我直說:「不忙,不忙!今
天要不合適,我明天再來;明天立秋。」我是真怕把他氣死,大熱的天。他還是沒
理我,真夠派兒,使我肅然起敬!
拿著銅牌,我坐在椅子上,往放錢的那邊看了一下。放錢的先生——一位像屈
原的中年人——剛按鈴要雞絲面。我一想:工友傳達到廚房,廚子還得上街買雞,
湊巧了雞也許還沒長成個兒;即使順當的買著雞,面也許還沒磨好,說不定,這碗
雞絲面得等三天三夜。放錢的先生當然在吃面之前決不會放錢;大熱的天,腹里沒
食怎能辦事。我覺得太對不起人了,二哥!心中一懊悔,我有點發困,靠著椅子就
睡了。睡得挺好,沒蚊子也沒臭蟲,到底是銀行里!一閉眼就睡了五十多分鍾;我
的身體,二哥,是不錯了!吃得飽,睡得著!偷愉的往放錢的先生那邊一看,(不
好意思正眼看,大熱的天,趕勞人是不對的!)雞絲面還沒來呢。我很替他著急,
肚子怪餓的,坐著多麼難受。他可是真夠派兒,肚子那麼餓還不動聲色,沒法不佩
服他了,二哥。
大概有十點左右吧,雞絲面來了!「大概」,因為我不肯看壁上的鍾——大熱的
天,表示出催促人家的意思簡直不夠朋友。況且我才等了兩點鍾,算得了什麼。我
偷偷的看人家吃面。他吃得可不慢。我覺得對不起人。為兌我這張支票再逼得人家
噎死,不人道!二哥,咱們都是善心人哪。他吃完了面,按鈴要手巾把,然後點上
火紙,咕嚕開小水煙袋。我這才放心,他不至於噎死了。他又吸了半點多鍾水煙。
這時候,二哥。等取錢的已有了六七位,我們彼此對看,眼中都帶出對不起人的神
氣。我要是開銀行,二哥,開市的那天就先槍斃倆取錢的,省得日後麻煩。大熱的
天,取哪門子錢?不知好歹!
十點半,放錢的先生立起來伸了伸腰。然後捧著小水煙袋和同事的低聲閑談起
來。我替他抱不平,二哥,大熱的天,十時半還得在行里閑談,多麼不自由!憑他
的派兒,至少該上青島避兩月暑去;還在行里,還得閑談,哼!
十一點,他回來,放下水煙袋,出去了;大概是去出恭。十一點半才回來。大
熱的天,二哥,人家得出半點鍾的恭,多不容易!再說,十一點半,他居然拿起筆
來寫賬,看支票。我直要過去勸告他不必著急。大熱的天,為幾個取錢的得點病才
合不著。到T+點,我決定回家,明天再來。我剛要走,放錢的先生喊:「一號!」
我真不願過去,這個人使我失望!才等了四點鍾就放錢,派兒不到家!可是,他到
底沒使我失望。我一過去,他沒說什麼,只指了指支票的背面,原來我忘了在背後
簽字,他沒等我拔下自來水筆來,說了句:「明天再說吧。」這才是我所希望的!本
來嗎,人家是一點關門;我補簽上字,再等四點鍾,不就是下午四點了嗎,大熱的
天,二哥,人家能到時候不關門?我收起支票來,想說幾句極合適的客氣話,可是
他喊了「二號」;我不能再耽誤人家的工夫,決定回家好好的寫封道歉的信!二哥,
你得開開眼去,太夠派兒!